“你是……”張鶴瑤緩了半天，才終於找回了呼吸。

直到現在，她的心還在砰砰亂跳，那種熟悉的，震撼的感覺，叫她久久不能回神。

眼前的這個人，她見過，在夢裏，不止一次的見過！

雖然夢中的情節已經不算太清晰了，但這張臉，在出現在她面前的那一刻，卻是驟然喚起了恍若隔世的回憶。

“君霄……”想都沒想的，這個名字便脫口而出了。

而在聽到這個名字的一剎那，躺在床上的杜清宇，面上的表情便冷了下來。

他微微的閉上眼，嘆了口氣道：“你就是爺爺新請來的醫生？”

張鶴瑤猛然回神，趕緊應了聲，正色道：“不算是，我爺爺和杜老是好朋友。聽說了你的事，我便過來看一看。”

“我有什麽好看的！”杜清宇嗤笑道，“一個快要死的人了！你既然已經看完了，就趕緊走吧！”

張鶴瑤看著他那蒼白瘦削的臉頰，跟夢中的那個充滿活力，溫潤儒雅的男人，還是有很大差距的。

明明是夢中的人物，卻在現實之中相見了，這種感覺很奇妙。

張鶴瑤並沒有被他的冷臉嚇退，她緩步走到杜清宇跟前，淡聲道：“杜少爺，你相信緣分嗎？從我見你的第一眼，就有種熟悉的感覺！我之前應該見過你！”

“你這搭訕的手法，著實老套！”杜清宇諷笑道，“那我不妨告訴你，從我十幾歲開始，就沒有離開過這幢房子。你又是從什麽地方見過我的？就算要說謊，也要編個像樣的理由！”

“我沒有說謊。”張鶴瑤嘆了口氣，但她也沒法說，她曾經在夢裏見過他，而且還曾在一起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。他們都在古代，一個不知名的朝代！

這句話說出來，怕不是會被人當做是瘋子！

“沒有說謊？哦，我知道了！難不成，老爺子看我快死了，請你來給我們杜家，給我留個後？”夜清宇說著，涼涼的笑了起來，“那可真是要讓你失望了！我已經病入膏肓，不能人道了！”

張鶴瑤，“……”

這個夜清宇跟夢裏的君霄，簡直差了十萬八千裏。

除了一張臉長得有點相似之外，身上根本見不到半點君霄的影子。

“你誤會了！”張鶴瑤有些無奈的扯了扯唇角，擡眸望著他因為長期不見太陽，而愈發蒼白的面龐，淡聲道，“其實我覺得你對自己的認知有誤！你並沒有到那病入膏肓的程度！”

“哦？是嗎？你又怎麽知道的！”杜清宇諷笑道，“我自己的身體，自己清楚，哪一世不是活不過二十五！”

“什麽？”張鶴瑤沒有聽清他的嘀咕，但是她似乎聽到了他說自己活不過二十五歲。

“沒什麽！”杜清宇一副不願意多說的樣子，他重新閉上眼，神情倦怠且疲憊的道，“走吧！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！你還年輕，沒必要留下來給我守寡！”

“雖然我沒有檢查過你的身體，可從你說話聲音裏聽起來，你還真的沒到那病入膏肓的地步。”張鶴瑤道，“至少你完全沒必要整日裏臥床不起。”

他的聲音雖然有些虛弱，但算不上太大的問題。面色蒼白，也是因為久沒有曬太陽的緣故。

而剛才說話間，她也觀察了他的表象，其實也沒有什麽大毛病。

主要就是診一診脈搏了，但很顯然，杜清宇並不想配合。

“我不知道你病了多久了，但是我知道，你爺爺一直很掛念你的身體。這些年，他從未放棄過！”張鶴瑤嘆道，“你更不應該放棄了！你還年輕，以後的路還很長，積極治療，好好活下去，生活還很美好呢！”

“美好？你覺得我現在這個樣子活著，算是美好嗎？”杜清宇諷笑道，“這些年，我也一直在配合治療，只可惜，半點用處都沒有！沒有人能夠改變宿命！”

“不試一下，又怎麽知道行不行？”張鶴瑤說著，坐在他床前的位置，誘哄似的道，“你之前已經看過那麽多的醫生了，多我一個，少我一個又有什麽區別？萬一，我偏偏能給你治好了呢？”

回答她的是杜清宇的一記冷笑，他顯然並不相信面前這個不過二十歲出頭的小丫頭。

但他在她殷切目光的註視下，還是伸出了手，淡聲道：“好，你查吧！”

張鶴瑤並沒有把他這渾不在意的態度放在心上，她凝神靜氣，將手搭在了杜清宇的脈搏上。

他的皮膚很白，是那種常年不見太陽的蒼白，跟張鶴瑤近來被陽光摧殘的蜜色肌膚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。

他的手很涼，在肌膚相觸的那一剎那，張鶴瑤幾乎以為自己碰到了一具屍體。

完全就是沒有溫度的感覺！而她手上，指尖傳來的暖融融的熱度，帶給了他一種近乎灼傷的錯覺。

杜清宇的手，微微的一顫。

他下意識的擡眸看著面前這充滿著青春活力的女孩子，忽然感覺，他們完全就是在兩個世界。

一個是陰冷不見太陽，沒有光明的黑暗深淵。一個是充滿活力的多彩世界！

而他，則像是潛伏在那黑暗深淵裏的惡鬼，只能躲在暗處，默默的用充滿歆羨的眼神，註視著外面的她。

張鶴瑤給他診了脈，只是這脈象很奇特，叫她一度對自己的醫術，產生了懷疑。

他沒有病！脈搏裏沒顯示出來絲毫的病癥！

但他的身體分明就是不正常的，這般冰冰涼涼的溫度，如同一具屍體。

看著張鶴瑤緊蹙的眉頭，杜清宇卻忍不住失聲輕笑了起來。

“這種情況，我已經遇到過無數次了！怎麽樣，事到如今，你還信心滿滿嗎？”杜清宇說著，抽回了手，一邊蓋好被子，一邊道，“中醫，西醫，精密的儀器檢測，知名的專家問診，他們最終都得出了一個結論，那就是，我沒有病！不，不該這樣說，是他們根本查不出病因！更沒有人，能救得了我的命！”

“這種情況，的確是我第一次見。”張鶴瑤不免挫敗，“我的醫術不行，或許我爺爺過來，會有辦法！”

“之前我爺爺不止給我找過醫生，還找過許多的巫醫，神棍，道士還有什麽得道高僧。只可惜，他們對於我的身體狀況，卻是毫無辦法！”杜清宇渾不在意的笑道，“這些都是些徒有其表的騙子罷了，唯一一個有點本事的人，給我算了一卦。說我活不過二十五歲！如今，我離著那二十五歲的生日，也不過短短的兩個月了！我已經認命了！反正都習慣了！”

張鶴瑤看著他臉上掛著的淺淡的微笑，心中不免有些揪痛。

初次見面，她對他不該有多麽深的感情，但是看他坦然接受死亡的樣子，似乎戳動了她心底最為隱秘的回憶。

她忽然記起來當時那種撕心裂肺的痛，記得那種面對心愛之人病重，卻無能為力的悲傷。

那種痛苦，時隔經年，穿透時空，自她的心底快速的蔓延，連她的呼吸都浸染上了刻骨的痛意。

記憶中那張溫潤如玉的臉同面前這人高度的重合，張鶴瑤一眨不眨的看著他，像是要透過他，去看向另一個人似的。

杜清宇迎視著她隱含著悲傷的眼神，微微的斂起了眼眸。

明明是在看他，卻又不是看他，張鶴瑤看著他的眼神，叫他莫名的煩躁。

“我不會讓你死的！”張鶴瑤的聲音，打斷了他的思緒。

他下意識的擡眸看去，卻見張鶴瑤緊緊的握著他的手，緊聲道：“我一定會想辦法，救好你的！”

杜清宇看著握在她手裏的，自己那充滿了病態蒼白之色，毫無溫度的手，涼涼的道：“隨你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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